9年前被子弹爆头的卡巴尼亚斯，现在“都挺好”吗？
2019-03-23 13:40:25 来源：零点吧
他曾是墨西哥联赛叱咤风云的神射手，为美洲俱乐部打进了将近100粒进球；他曾有机会加盟曼联，并追随巴拉圭国家队亮相于2010年世界杯。但一颗子弹却改变了一切……
萨尔瓦多-卡巴尼亚斯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在父母家的后院玩着纸牌游戏，表情很放松。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运动衫，这是伊陶瓜地区联赛乙级球队阿奎达班（Aquidaban）的球衣。卡巴尼亚斯平时会抽空指导这支球队，而队中的部分球员此时正围坐在牌桌前，在芒果、番石榴和葡萄树的树荫下一边避暑、一边游戏。
伴随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烤肉的余香，刚刚吃罢烤肉的这伙人，正在用瓜拉尼语（当地方言）相互开着玩笑。牌桌上可以看到钞票，你能看出这场游戏带有一点赌博性质。再过一会儿，阿奎达班就要前往赛场参加一场关系到球队能否升级进入伊陶瓜甲级联赛的重要比赛了。
对于一家俱乐部而言，这样的时间安排实在太过离谱。让人感到更为离谱的是，参与其中的居然还有一位前巴拉圭足坛的超级明星。他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2010年1月24日，星期日。当年29岁的卡巴尼亚斯带着妻子玛丽亚-洛吉娅、连襟阿曼西奥-罗哈斯一起出现在墨西哥城一家名为Bar Bar的夜店内。这家店在当地很有名——曾接待过像麦当娜、马拉多纳和邦-乔维这样的知名人士。饮罢了几杯威士忌后，卡巴尼亚斯走进了位于楼上的卫生间。
此时的时间已经来到了1月25日的凌晨，卡巴尼亚斯与一名叫做何塞-赫尔豪-巴尔德拉斯的毒贩子在卫生间争吵了起来。据目击者透露，情绪失控的巴尔德拉斯突然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近距离贴着卡巴尼亚斯的脑袋开了一枪。直至今日一枚.38口径的子弹还仍然嵌在卡巴尼亚斯大脑的左额叶区域。
事发之前，卡巴尼亚斯的身份是巴拉圭国家队的当家球星和墨西哥美洲俱乐部的王牌射手，也是一个励志榜样——他来自于巴拉圭最底层的家庭，最终通过努力在北美大陆最著名的一家俱乐部获得了金钱与声望。
“我最初是在‘10月12日’俱乐部效力。1999年我加盟到了瓜拉尼，再后来我又回到了‘10月12日’。紧接着，我来到了智利俱乐部意大利人。此后我又登陆到墨西哥联赛，先为恰帕斯美洲豹效力，然后又加盟到了美洲，”卡巴尼亚斯回忆道。在此期间，卡巴尼亚斯平均每踢一场俱乐部都能打进一球。
但那声枪响改变了一切，卡巴尼亚斯的人生被引进了另一条道路，直至把他重新带回到了父母的家中。在巴拉圭，围绕卡巴尼亚斯的经历也一直有着各种版本的不同传闻。
为美洲俱乐部效力期间，卡巴尼亚斯每年可以赚到250万美元，而等待他的下一站甚至更加美妙。至少按照罗哈斯的说法，他已经跟曼联俱乐部签订了一份预备合同，准备在2010年夏天正式加盟英超豪门。但在枪击案发生仅几个月后，曼联却从美洲死敌阵营——瓜达拉哈拉——签下了“小豌豆”埃尔南德斯。
在时任巴拉圭队主帅“塔塔”马蒂诺的2010年世界杯计划中，卡巴尼亚斯也处于最核心的部分。在那届赛事中，巴拉圭队破天荒地杀进了1/4决赛，天知道如果拥有卡巴尼亚斯助阵，La Albirroja（红白军团）是否还能走得更远一些。
“塔塔经常说：‘我先把整个球队拼在一块，最后再把萨尔瓦多插进去。’”2010年世界杯巴拉圭队队长胡斯托-比拉尔说道，目前他在国家队担任体育总监的职务。“你永远不知道在那届世界杯上会发生什么，我们是一支很强的球队，但仍缺少了一名重要成员。”
“我当时马上就启程前往欧洲了，突然就发生了这场意外，”卡巴尼亚斯解释道。“所有转会欧洲的事情都被叫停了。但健康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事情。”
结束了纸牌游戏，当烤肉还在胃里被消化的时候，卡巴尼亚斯给阿奎达班的球员们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训话。他告诉球员们千万不能被升级带来的压力给击垮了。10分钟后，整个球队启程来到了赛场。90分钟后，他们输掉了比赛。
对于迪奥尼西奥，萨尔瓦多的父亲而言，这场输掉的比赛以及儿子经历的人生起落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萨尔瓦多还活着，还能跟他住在一起，甚至还能继续参与足球运动。
“他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迪奥尼西奥-卡巴尼亚斯表示。“萨尔瓦多现在的目标是重新工作。他想要重新工作，做一名教练或助理教练。”
在卡巴尼亚斯头部太阳穴靠下的位置，留有一道宽度5厘米的伤疤，它将永久、明显地提醒着众人他曾经经历过什么。曾经，卡巴尼亚斯是一位腰缠万贯、喜欢用耳环与戒指装饰自己的性格球员。他骄傲自大，主队球迷疯狂爱他，客队球迷又极度憎恨他。他曾代表美洲队出战了103场墨西哥联赛打进了61粒进球，曾带领着巴拉圭队以南美区预选赛第三名的成绩晋级到了南非世界杯——预选赛阶段为球队贡献了6粒进球。
现在的卡巴尼亚斯依旧有着壮硕的胸肌，粗壮的小腿，走路时也依然高昂着头，但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却明显有所欠缺。在讲一整句话时，他会反复重复自己说过的短语或单词，让外人很难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在今天下午交待比赛计划时就是这么做的，罗哈斯必须在身旁不断插话充当“翻译”。
即便如此，现在的卡巴尼亚斯也要比2010年时的自己好了很多。
据前妻洛吉娅回忆，被救护车从Bar Bar酒吧的卫生间送至佩德雷加尔天使医院的时候，卡巴尼亚斯还能说话，他一直都在重复：“我们能挺过去！”然而等到救护车开进医院后，卡巴尼亚斯却陷入了重度昏迷状态。医院的神经外科医生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第一时间把子弹从脑中取出的尝试。
在巴拉圭各地，人们开始自发地为卡巴尼亚斯进行祈祷。忠实的美洲俱乐部球迷也聚集在了医院门外。医生们从凌晨开始为其实施了长达7个小时的急救手术。卡巴尼亚斯的父母也被飞机带到了墨西哥城。全世界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最新消息……
“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当时还在西班牙联赛效力的比拉尔回忆道。“它太令人震惊了，我甚至把它当成了某种恶作剧。我不知道他能否活下去，能否恢复意识。”
卡巴尼亚斯恢复得很快。遭遇枪击事件37天之后，他就离开了医院，进入了一家位于墨西哥城的康复诊所。3月21日，他启程前往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接受一次更具权威性的治疗。2010年5月22日，他返回到了祖国巴拉圭，当时的他发誓要尽快重返球场。
“任何人在任何时期如果遭受到的头部损伤，都会产生实质性的伤害——尤其是那种贯穿性的枪伤，”宾夕法尼亚大学佩雷尔曼医学院的脑外科教授拉蒙-迪亚兹-阿拉斯蒂亚教授告诉记者。它所带来的后遗症包括情绪不稳、决策障碍、组织语言障碍等。不过阿拉斯蒂亚教授也表示，这也都是因人而异的。
“有些人会让它们变成‘隐藏起来的创伤’。如果你仅从表面观察这些人，比如在某个鸡尾酒会上跟他碰面，他们看起来都很正常。然而他们的执行功能或许已经遭受到了损伤，比如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阿拉斯蒂亚教授继续说道。他还告诉记者，如果在患者的头部一直留有子弹，他在后半生有可能会出现癫痫、痴呆等症状。
卡巴尼亚斯在伊陶瓜居住的乡村小屋，距离首都亚松森仅有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这座小屋的外观让你很难把它与2007年南美足球先生的光荣称号联系在一起。卡巴尼亚斯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经历了一段离奇的人生后，现在他又回到了这里。
在任何一个普通家庭里，骄傲的父母都会在显著位置炫耀儿女赢得过的奖杯。在卡巴尼亚斯家里的电视柜上端，就随意地摆放了一座用于表彰2007年南美解放者杯最佳射手的奖杯。在南美足坛，曾荣获过这座奖杯的其他球员还包括贝利、济科和内马尔。然而在这座奖杯的对称位置，却只陈列着一个粗糙的“小黄人”玩具。
在客厅那面斑驳的墙上，还挂着几张卡巴尼亚斯踢球时的照片和招贴画，以及一件具有19世纪西部战争风格的夹克。这件夹克原本是为2010年世界杯正赛的电视宣传片所准备的，卡巴尼亚斯要在其中扮演带领着巴拉圭在三国同盟战争(1864-1870)中死磕巴西、阿根廷与乌拉圭的民族英雄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斯。
这种待遇，足以显示出枪击事件发生之前，卡巴尼亚斯在巴拉圭人民心中拥有多么崇高的地位。“伟大的人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事情打垮的，”夹克旁边的一张海报如此写道。画中的卡巴尼亚斯正身着美洲队的球衣，孔武有力。
《萨尔瓦多-卡巴尼亚斯：头部中枪、生活破碎、在面包房谋生》，2014年BBC曾以此为题发布了一则新闻。哪怕在2019年的今天，仍会有不少媒体在讲述卡巴尼亚斯的遭遇时反复提及里面的情节。然而卡巴尼亚斯的家人却否认了这则报道的真实性，父亲迪奥尼西奥只是表示，几年前卡巴尼亚斯偶尔会帮助家人送送货。
文中的面包房就位于小屋的另一端，它依靠着卡巴尼亚斯踢球时赚到的薪水才得以修建起来。然而，它现在已经荒废掉了。按照迪奥尼西奥说法，随着大型超市最近几年在伊陶瓜的强势崛起，这类小作坊已经活不下去了。
卡巴尼亚斯目前和父母、兄弟、姐妹、连襟罗哈斯以及侄女住在一起。他们的房子在这条破败的街道上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那么卡巴尼亚斯踢球时赚到的哪些钱呢？自从枪击案件发生之后，围绕着金钱就发生了太多难以启齿的事情。因为金钱，卡巴尼亚斯与前妻洛吉娅反目成仇；因为金钱，经纪人何塞-玛利亚-冈萨雷斯也弃他而去；因为金钱，他跟美洲俱乐部打起了官司，还引发了墨西哥政府税务部门的调查。因为金钱，坊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传闻……它们给卡巴尼亚斯造成的伤害丝毫不逊于一颗子弹。
洛吉娅曾当众表示“卡巴尼亚斯受到了家族和药物的操控”；但随后一名调查记者就发文否认了这则传闻的真实性。还有一则传闻声称，卡巴尼亚斯的家人在枪击案后对外宣传说“卡巴尼亚斯的幸存来自于神的眷顾”，因此他们决定把家庭神龛对外开放，并向祈祷者收取费用。而这则传闻也遭到了一家人的否认。
按照洛吉娅的说法，事发之后他与卡巴尼亚斯还共同居住了一段时间。（离婚的原因在于）卡巴尼亚斯指责她“偷了他的钱”。2016年有媒体记者在首都亚松森的一家街边货币兑换厅看到了洛吉娅，她向记者解释“这也是为了生活”。
“一家人变得更穷了，”外表和蔼的迪奥尼西奥告诉记者，交谈过程中，他也不停地埋怨卡巴尼亚斯的前队友事发之后呈现出的冷漠姿态。“萨尔瓦多曾是我们的支柱，我们的生活已经急转直下了。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卡巴尼亚斯的遭遇已经在巴拉圭新闻界无法掀起太大的波澜，新一代的球迷和球员的榜样变成了那些真正参加了2010年世界杯正赛的球员们。哪怕在伊陶瓜，曾见证过卡巴尼亚斯崛起的“10月12日”俱乐部也并未给他举行过任何纪念仪式，更别说为其在青年队安排一个工作差事了。相反，俱乐部还要求麾下的工作人员不能向记者谈论任何关于该球员的话题。
罗哈斯，卡巴尼亚斯的连襟，形容自己“是一位朋友，一位远比经纪人靠得住的朋友”。作为这个家族女儿——玛贝尔——的丈夫，罗哈斯已经取得了所有家庭成员的信任。罗哈斯无时无刻都跟在卡巴尼亚斯周围，后者只有在获得罗哈斯的许可后，才能回答记者的问题。任何直接联系卡巴尼亚斯的企图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口袋里根本就没有一部手机。
“一切都好，很顺利，”当记者谈到有关洛吉娅的话题时，罗哈斯如此回答道。“问题全都解决了。”
罗哈斯还告诉记者，卡巴尼亚斯的财政收入很稳定，因为他在亚松森附近拥有一家综合体育俱乐部。“感谢上帝，他曾赚到了一笔大钱。现在的他必须要做好理财，”罗哈斯补充道。
在展望未来生活时，罗哈斯预言卡巴尼亚斯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主教练。“他在10年时间里经历了许多。在未来的1-2年内，我预想他会在墨西哥城或墨西哥其他地方执教一支球队，”罗哈斯说道。关于执教的话题，罗哈斯谈了许多东西，比如执教墨西哥的一家俱乐部，或者巴拉圭国家队……
“我有很多梦想，在目前这个阶段，我可以成为一位主教练，成为一位伟大的教练。为什么不能执教（巴拉圭）国家队呢？”卡巴尼亚斯应和道。“这是我最愿意接手的一支队伍。”
“我喜欢攻势足球，打进许多球。这会让比赛变得更有趣，”他继续说道。“我希望我的球员们能控制住皮球。这也是我作为一名教练的追求。希望它很快能够得到实现。”
然而罗哈斯的憧憬却又显得很空洞。因为卡巴尼亚斯对于现实的墨西哥联赛已经毫无感觉了。哪怕周六夜间上演的一场美洲vs瓜达拉哈拉“墨西哥超级德比”也激不起他看电视的兴致。他坦言：“我很少看墨西哥联赛，几乎不看。”
除了调教阿奎达班之外，卡巴尼亚斯还在离家不远的卡比亚塔竞技，一家巴拉圭甲级联赛球队，拥有一份兼职工作。在俱乐部的球员通道内，卡巴尼亚斯与记者遇到了卡比亚塔的主力前锋迪奥尼西奥-佩雷斯。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后，就在一起开怀大笑。
2017年，他在卡比亚塔青年梯队谋求到了一份差事。2018年10月，他又被俱乐部主教练巴勃罗-卡巴列罗提拔进了一线队的教练组。但这份工作却仅仅维持了2个月，因为俱乐部随后就解除了卡巴列罗的教练职务。
“我在墨西哥见过他，我也在那里踢过球，”球员时期曾经在墨西哥联赛大放异彩的卡巴列罗告诉记者。“我们在机场见过几面，还一起吃过一次烤肉。后来我回到了（巴拉圭的）波特诺山丘，而他一直待在墨西哥，直至发生了那件事。最初的时刻，他已经不认识我了。后来，他逐渐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一切。”
卡巴列罗非常支持卡巴尼亚斯走上执教的道路。但他也坦言，单凭目前的状态，卡巴尼亚斯很难找到一份工作。他还告诉记者，在去年两人共同合作的2个月里，卡比亚塔俱乐部根本就没给卡巴尼亚斯支付薪水，他获得的报酬全都来自于卡巴列罗的口袋。
“也是我帮他求的情，因为俱乐部那边根本不想要他。我们巴拉圭人真是重感情啊！”直至今日，提到卡巴尼亚斯时，卡巴列罗仍会将其形容为“我的偶像”。
去年一场卡比亚塔对阵波特诺山丘的巴拉圭甲级联赛，是卡巴尼亚斯担任助理教练后的首场比赛，然而他却没有坐在替补席旁为卡巴列罗提供战术建议，而被打发到了看台上。哪怕在平日的训练课上，卡巴尼亚斯也很少跟教练组其他成员待在一起。据其他人反映，卡巴尼亚斯也并不会每天都出现在训练场上。
2018年12月初的一天，在阿奎达班全队举行烤肉会之前的一天，球队的全体成员来到圣女卡库佩大教堂进行祈祷。每年12月份，在巴拉圭国内会有数以百万计的民众会聚集于此参加圣母瞻礼庆典。
人群越聚越多，虽然卡巴尼亚斯刻意保持着低调，但还是被大家认了出来。“卡巴尼亚斯也在这儿！”、“他是卡巴尼亚斯吗？”有人喊了起来，随后就有好几台手机摆在了卡巴尼亚斯面前，准备自拍。这些举动搅得他心烦意乱，直至圣母像被抬出了教堂，人群才恢复了平静。卡巴尼亚斯也朝着圣像的方向，用瓜拉尼语默念着什么。
对于前巴拉圭国脚比拉尔看来，围绕着卡巴尼亚斯的各种新闻报道都不该只谈一些负面的内容，相反他应该被树立为勇敢顽强的典型。作为巴拉圭国家队的体育总监，比拉尔表示自己很希望昔日队友能够重返足球圈，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新一代的巴拉圭球员。
“我相信他会成为一个顽强抗争、勇于牺牲的典型。我们可以从他身上学到许多东西。（国家队的）小伙子们会很敬仰和珍视他，”比拉尔总结道。“他来自于一个贫穷的乡村家庭，最终通过努力取得了可观的成就。在未来的生活里，他依然还要继续战斗下去。”
“生活一直都很困难，”卡巴尼亚斯告诉记者。“困难存在于每时每刻，而且无处不在，但你依然应该展现出自己的价值。”